鹿鸣。

第二天  昼

叶星河结结实实的睡了个好觉，这还得归功于沈寒。

走出门的时候碰到了沈寒，叶星河朝他笑笑，沈寒却像没看到一样从他旁边掠过。

“喂，沈寒！”叶星河追上去，小声嘀咕一句，“翻脸比翻书还快。”

沈寒扫他一眼：“你家翻书翻一夜？”

叶星河虽然已经知道沈寒是杀手，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想离他近点，毕竟玩游戏得靠大佬带着，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。

“砰！”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，叶星河一下子心跳加快，两人冲到楼梯护栏边，向下一看，顿时倒吸一口凉气。

蒋文乐被吊在对面二楼的护栏上，面朝着叶星河这边，两眼瞪得很圆，舌头掉在外面，死相很难看。刚刚走到楼道口的苏媚瘫坐在地上，吓得连喊都喊不出来，刚刚玻璃破碎的声音，正是苏媚手里的杯子滑到了地上。

“苏媚！”曹晋从二楼的走廊里跑来，急急忙忙蹲到苏媚身边，苏媚看到曹晋才回过神来，扑到他身上哭。

等叶星河回过神来，沈寒已经跑到二楼了，修长的手指在绳结上摆弄两下，绳结就解开了。沈寒抱着蒋文乐的尸体把他放到地上，蒋文乐又高又胖的，沈寒抱着也丝毫不显得费劲，手脚利落，滴血未沾。

叶星河站在尸体旁，不死心地伸手探了探鼻息。

“别试了，僵成这样，早就死了。”沈寒依旧是冷冰冰的声音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表示安慰

叶星河一下甩掉了沈寒拍在他肩上的手，他当然知道死了，只是不敢相信，昨天还活生生一个人，今天就成了这副模样，那明天呢？还会有谁死？他更不爽的是沈寒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，再怎么说，蒋文乐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。

沈寒被甩开的手僵在空中，莫名的，有点失落。

其他人闻声赶来，夏雨莹和学生仔孙哲瀚一看到就受不了，一个吓哭了，一个吓吐了。江念倒还好，只是嫌弃的捂住了鼻子，眼里微微闪过一丝惊愕。

万浩森又是最晚出现，今天看起来精神好了一些，他到没被蒋文乐的尸体吓到，反倒是好奇的在他身边走了两圈。

“好嘛，昨天沈先生说的话，一个都没听啊。”江念嗤笑一声，沈寒脸色很不好看。

叶星河故意离他很远，心里默默念了句，可不是，自己都没听呢。

杀手杀了人，女巫没用药。当然，也不排除女巫用了药也用了毒。

杀手杀人或许是迫不得已，但女巫，有足够的自由，这个夜晚本来不该有杀戮的。

“你杀的吧。”曹晋一脸调笑的看着江念，“昨天下午……我可看见了。”

江念怔了一下，立马回怼到：“我劝你别乱说话，一来就开始血口喷人，谁心虚还说不一定呢。”

“你看到什么？”叶星河问。

“江小姐，是你自己说，还是我帮你？”曹晋笑得贱兮兮的。

江念死死盯着曹晋：“不劳烦您。”

“蒋文乐是，我前上司。”江念深吸了一口气，十分不情愿地说了下去。

江念曾在蒋文乐手下做过助理，江念相貌身材都在上乘，免不了受到老色鬼上司的骚扰。江念反抗，蒋文乐就用前程威胁她，还扬言说不从就要毁了她的未来。江念忍受了将尽3年这样黑暗的日子，后来一次亲热被蒋文乐的妻子逮到，直接在公司闹了起来，江念和上司的是传遍了全公司。江念忍受不了别人的眼光，辞了职，卖掉了所有的东西，身无分文去到了另一个城市。一切重新开始，但蒋文乐给她的黑暗是江念心里永远的结。可谁又想得到，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还会再碰到，江念一度怀疑是自己的噩梦。

昨天遇见时，蒋文乐一看到是江念，脸上的笑容顿时变了味道。江念心生恶寒，转身想跑，却被蒋文乐拦在路上，正在江念挣扎时，曹晋恰好从房间出来。江念看到曹晋的表情，心里绝望又加深一度，用尽浑身力气甩开蒋文乐，跑掉了。

    “但这也不能证明是我杀的啊，曹晋也看到了不是？他完全可以杀了人再来栽赃。”

江念讲完往旁边一看，顿觉自己的解释白费了。叶星河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蒋文乐，沈寒面无表情的坐在凳子上，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，随意把玩着打火机。

“那个……”还带着哭腔的小女生弱弱开口，“要不我们先分头找找线索吧，看看有没有出去的机会。”

看她那煞白的脸，众人都反应过来让一个小姑娘一直守在一具尸体前，是有点残忍。

曹晋想跟夏雨莹一起，夏雨莹却摇摇头死死拽住江念的胳膊，旁边的苏媚叹了口气把曹晋拉走了。沈寒回过身，想去找叶星河，叶星河丝毫不理会他的眼神，拍了拍孙哲瀚的肩头，两人去了四楼。沈寒心里莫名憋屈，万浩森正蹲在地上盖住蒋文乐的尸体，突然就被一双手拎着衣服后颈，站了起来。

惊恐的回头，“沈先生，，你干嘛？”

“我跟你一组，去三楼。”沈寒没好气的应他，说完转身上楼。

万浩森奇怪地摸摸脑袋：“他吃炸药了嘛？”

……

门，窗，以及各个房间，该搜的叶星河都搜了，当然，他房间的厕所没让孙哲瀚进。这确实是个全封闭的地方，窗不能叫窗，得叫钢栅栏，有工具都不一定打得开，更何况他们啥也没有。有些房间也进不去，门是封死的。于是寻了一圈下来，一无所获。

孙哲瀚突然尿急去了厕所，叶星河就在走廊边等他。

叶星河趴在栏杆上，突然瞥见转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，于是立马转开眼向反方向走去。

“叶星河。”冷冰冰的声音迫使他停住脚步。

扯了个假的不能再假的假笑，转过身来：“你怎么上来了？”

“你在躲我？”来人答非所问，目光里好像有一丝丝怒气。

叶星河哈哈笑了几下：“没有，我躲你干嘛？”

沈寒没说话，静静盯着他，眼神里写满了：你确定？

叶星河又尬笑了几声，悻悻开口：“是，我躲你，我看不懂你，我还怕你。”

沈寒眯着眼看他：“你不信任我？”

“废话。”叶星河回他一记白眼，“我才认识你多久啊，我凭什么信你？”

老实讲，这句话确实是昧着良心说的，躲他，看不懂他，怕他，都是真的，偏偏不信他是假的。也不知道为什么，叶星河就是很信任他说的每句话，也可能是因为沈寒的每句话，都没有温度吧。

沈寒轻轻叹了口气，神色突然软下来：“可我就是很信任你啊。”沈寒说的很小声，叶星河没听清，以为他还在抱怨自己躲他。

“嗯？可是明明先不理人的是你啊！”叶星河撇撇嘴，像在发泄自己的委屈。

沈寒突然拽住叶星河的手臂，拖着他进了旁边的储物间。

叶星河吃痛，骂骂咧咧叫出声：“你tm有病啊……”

沈寒右手关门左手捂住了他的嘴：“嘘，小点声，我有事跟你说。”

叶星河甩开他的手，虽然被弄得一头雾水，但还是配合地用气声说话：“有什么事不能在外面说啊，鬼鬼祟祟的干嘛？”

“外面有摄像头，这里安全一点。”

储物间很小，还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子，两个人只能贴身站着，空气明显不够。

“要说什么就快点说，闷得要死。”叶星河用手撑出一点儿距离，沈寒身上的味道灌入鼻腔，是不刺鼻的淡淡的香味，在此之前，叶星河从来不知道男人身上也可以是香的。香气搅乱了他的思维，再加上稀薄的空气，叶星河一度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。

“我是杀手。”沈寒冰冷的声音拉回来叶星河迷离的思绪。

沈寒做好了叶星河会骂他或者酸他的准备，但是没有，叶星河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，回了他三个字：“我知道。”

？？？

沈寒瞬间反应过来了：“你是预言家？”

震惊之余还有一点点伤心：“你第一晚就查我……”

“我……没办法，我只认识你。”叶星河歪头笑笑，两人就在这几平米空间里，交换了信任。

沈寒靠着门坐在纸箱上：“昨天我弃票了，但人还是死了。”

“你见到其他两个杀手了嘛？”

“没有。”

幕后主使不会让玩家这么好赢，前三晚杀手之间都是不知道身份的，只有在票数不统一是会显示对方的投票情况，可是昨天沈寒弃票后就什么也没看到，他还以为大家都弃票了，没想到还是有人死。

“看来杀手中有人是真的想杀人。”叶星河低声说道。

“嗯。”沈寒眼神扫过叶星河的下颚，脸颊，鼻尖，唯独是眼睛，不敢看他的眼睛，叶星河眼里的澄澈仿佛能把人看穿。沈寒轻声问他：“你不怀疑我吗？”

叶星河笑了：“你都这么说了，那我就勉为其难怀疑一下吧。”

沈寒摇摇头，起身拉开了储物间的门。总是这样，叶星河总能在任何场合笑出来，沈寒脑海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，要是以后可以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就好了，至少无聊的时候，还可以有个人逗闷子。

“啊！”一声惊叫划破城堡的宁静，“救命啊！别过来！！啊~！”

尖叫一声声打来，广播随即开始播放：

“各位玩家请注意，现在是投票时间，通过投票选出一位杀手，即时处决。投票点就在1楼正厅，各位玩家请抓紧时间吧。”

叶星河和沈寒交换了眼神，叶星河跟着声音追过去了，沈寒则是跑到了一楼正厅。

三楼的角落，夏雨莹被人锁喉挡在身前，可惜光很亮，叶星河一眼就认出身后站着的人，是万浩森。

“叶星河…救……救我。”夏雨莹发抖的声音带着哭腔，尖刀抵在脖子上，她一步都不敢动。

“别动，别紧张。”叶星河慢慢往前移动，“万浩森，你先别急，把刀放下。”

叶星河小心劝阻，万浩森却没动静，反倒是夏雨莹先说话了：“他没有意识了，跟他交流没用的。”

叶星河隐隐觉得不对，但人命关天，也来不及想：“夏雨莹，等会儿我数到一，你就用力向外拉他的手臂。”叶星河疾步向角落移动。

“三，二，一！”

叶星河一只手拉住万浩森的手，一只手按着夏雨莹的肩，把她丢出万浩森的禁锢。

“快跑！”叶星河死命拉着万浩森的手，刀尖里他的肩膀只有2厘米。

“万浩森！”叶星河拼命喊他，可他就像个没有知觉的机器人，推着刀直逼叶星河的心脏。

突然，尖刀停下了，万浩森像发疯似的对着叶星河狂吼一声，瞳孔里布满血丝，手劲大得不像话，万浩森握着的刀口转了向，叶星河想往回拉却拉不动。叶星河吃惊的看着他，刀口一点点刺进万浩森心脏，血沿着叶星河的手滴下，滚烫的热度灼烧着叶星河的心。直到刀柄触到肉，万浩森才停了手，轻轻笑了一下，便失去了呼吸。

万浩森倒在了叶星河旁边，刀插在他的心口。其他玩家陆陆续续也跑上来了，叶星河仿佛失去意识一般，愣愣地坐在地上。

“叶星河。”直到沈寒半跪在他旁边摇了摇他的肩膀，“叶星河！你怎么样了?”

“嗯？”叶星河这才回过神来，呆呆的看着沈寒：“他……死了？”

沈寒点点头。

叶星河眼睛里的落魄快要溢出来了：“是我害他死掉的。”

沈寒摇头：“不是你。”

广播发出通报：“五号玩家，万浩森。投票出局，游戏继续。”

“是大家把他投出去的，不是你的错。”沈寒柔声安慰。

叶星河却倔强地盯着沈寒的眼睛：“就是我害的，我知道，只有我知道。”

叶星河回了房间，一整天都没再出来，沈寒担心他，又不好擅自离开，于是一遍又一遍的爬上四楼去看看他，每一次叶星河都呆呆坐在床上，看着手上未干的血迹，眼里是残留的震惊和失落。

沈寒终是没忍住，悄悄走进去坐在他身边，伸手捂住那只还留着血迹的手。

“别看了。”

叶星河没有挣开，任他握着，轻声发问：“你讨厌我吗？我杀了人。”

沈寒被他眼里的失落揪得心痛，“我说过了，不是你的错。”

叶星河摇摇头：“他是为了救我。”

“那也不是你杀了他，是他自己选择了死亡。”

叶星河没再说话，抽回了手。

沈寒转身进了卫生间，浸湿了毛巾，扯着叶星河的手用力擦掉了血迹。

“你干嘛？”叶星河一脸震惊的看着他。

沈寒猛地把毛巾丢在地上：“叶星河你听好了，无论他是不是要救你，是自杀还是他杀，他最终都会死，你要是再纠结再这个问题上，那就是不顾下面那些人的死活，你自己想想，哪个重要？”

叶星河看着沈寒眼里的怒气，竟然笑了：“你也会生气嘛，说话也不那么冷冰冰了。”

沈寒绷着脸盯着他，有些许被看穿的窘迫，但更多的是看到叶星河心情转晴的安心。

“还不是因为你。”沈寒无奈地摇摇头，转身往外走，“出来吃点东西吧，别饿死了。”

“不会讨厌你。”沈寒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
“啊？”叶星河没听清。

“就算杀了人也不会。”